第19章 争宠护崽

    第二天，京城漕运码头就炸了。
    最大的船行“四海通”正对面，新开了一家叫“仁和行”的铺子，门口一张“慈幼局”署名的招工告示，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。
    白纸黑字，写得明明白白。
    但凡是流民、孤儿，都能来做工。
    不但管饭，一天还给三十文工钱。
    三十文！
    这价钱，比码头上黑市的工价，翻了一倍都不止！
    消息一传开，整个码头的苦力、流民，眼都红了，疯了似的往这边涌。
    人堆里，一个老流民常年泡在潮气里，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。
    云知夏挤过去，蹲下身，从针包里摸出一根银针，在那老头虎口上轻轻扎了一下。
    老头的咳嗽声，立马平顺了大半。
    她塞过去一包草药：“紫苏叶陈皮，针只能管一时。回去拿三片姜煮水喝，去寒快。”
    旁边，一个娃碰了发霉的东西，胳膊上起了一片红疙瘩。
    云知夏又从袖子里掏出个药膏，仔细给他抹上：“这个能消疹子，明天再抹一次就行。暖，帮娘把药膏分给其他长疹子的弟弟妹妹。”
    云墨在另一边支着锅，教流民们煮金银花水，手指尖不心沾了些药汁。
    云暖立马从兜里掏出块娘亲绣的太阳帕子，踮着脚帮他擦手。
    “哥哥，手脏脏！”
    云墨耳根子有点热，反手塞了颗刚剥好的薄荷糖到她嘴里。
    “吃你的，别捣乱，水快糊了。”
    就在这时，几条汉子粗暴地推开人群。
    是“四海通”的管事王顺。
    “哪来的野鸡行，敢在爷爷地盘上撒野！”
    他话音刚，云暖就歪着脑袋，奶声奶气地学着码头上粗汉子话，声音不大，偏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：“王顺那狗东西又来克扣工钱！要是仁和行真给三十文，老子天天来！”
    她完自己先咯咯笑起来：“娘亲，他们都想跟我们干活呢！”
    王顺那张脸，噌地一下就黑了。
    他刚想发火，眼角余光却扫到不远处，几个腰板笔直的汉子正冷冰冰地看着他。
    是靖王府的亲卫。
    云知夏端着药碗的手，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    萧珏……
    他竟然派了人来。
    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市，他也是这样，一句话不就把她护在身后。
    心口好像有温水淌过，一丝丝地往四肢百骸里钻。
    可那点暖意刚冒出来，就被她狠狠掐灭。
    他是为了墨，跟她云知夏有什么关系。
    王顺心里的火气顿时灭了一半，还想放几句狠话撑场面，结果又瞥见另一头，几个京兆府的官差正慢悠悠地晃过来。
    他满肚子的邪火彻底熄了，只能撂下一句“你们等着”，灰溜溜地带人跑了。
    入夜，百草堂。
    萧珏送来的那座京城沙盘，摆在了堂屋正中。
    云墨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得飞快，噼啪声停下时，他抬起头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眼神却亮得吓人。
    “娘亲，京城市面上的麻袋总共八千个，我们收了七千五百个，剩下五百个全在四海通的库房里。他们一次运盐就要用两千个，后天那趟船，麻袋肯定不够！”
    他的手指，笃笃地点在沙盘上“四海通”那三个字上。
    “漕运最赚钱的不是明面上的货，是私盐。咱们要做的，就是釜底抽薪。”
    云暖立刻凑过来，仰着脸补充：“娘亲，码头的叔叔伯伯们心里，四海通的船底都是空的，敲起来声音不对。他们还，每次运盐回来，船上的麻袋都又湿又沉，一股子咸腥的霉味。”
    云墨听完，算盘又拨了几下，眼里闪着光。
    “娘亲，暖叔叔们怕麻袋的霉味，我们得在仁和行多备些金银花水。慕容叔叔过，金银花能防风寒，这样叔叔伯伯们才更想帮我们。”
    一个计划，在三言两语间，已然成型。
    云知夏看着两个孩子，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：“墨现在教弟弟妹妹们认字，还用着慕容公子送的炭笔。可孩子们连本课本都没有，暖昨天还问我，娘亲，什么是《千字文》……这几天光盯着四海通，我实在顾不上他们。”
    话音刚，萧珏眉头就拧了起来。
    “本王让王府书坊连夜印三十套《千字文》，明天就送来！再调两个蒙学先生过去，专门在慈幼局教书！”
    顾晏尘跟着开口：“我让京兆府去协调书院，每月送一批儿童绘本过去，都是暖喜欢的那种‘画故事’。墨教字的时候能用上，孩子们学得快。”
    慕容熙“啪”地一下合上扇子。
    “我让人打三十套新书桌，照着孩子们的身高来做，墨不用再蹲在地上写字了！”
    接下来三天，仁和行用高出市价一大截的价钱，疯了似的扫空了城里所有的粗布和麻袋。
    一个消息，也在码头的力工和乞丐堆里悄悄传开了。
    四海通后院，管事王顺急得团团转，最后听了总管家的馊主意，咬牙决定把库里那些又旧又破的麻袋拿出来凑数。
    两天后，黄昏。
    四海通的船队，慢悠悠地驶进码头。
    船刚停稳，一队京兆府的官差就围了上来，直接封了整个码头。
    为首的顾晏尘一身青色官服，人往那一站，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。
    他举起一份盖着官印的文书，声音清越：“奉慈幼局暖姑娘举报，四海通所用麻袋‘又潮又重’，恐致粮食霉变。今日查船，便是为‘保障粮食安全’，所有潮湿麻袋，重点查抄！”
    看见暖也站在码头边上，顾晏尘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下属吩咐：“动作轻点，别用刀鞘捅，吓着孩子。”
    他自己还特意走到暖身边，放柔了声音：“别怕，叔叔们就是看看东西，很快的。”
    官差们得了令，动作都放缓了，只用刀鞘轻轻一划。
    “刺啦——”破烂的麻袋应声裂开，雪白的盐哗啦啦地涌出来，瞬间铺满了甲板。
    人赃并获！
    王顺被押走时，还在嘶吼：“裴相爷不会放过你们的！他已经派人去慈幼局了！”
    话音未，慕容熙摇着扇子，带着管家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，手里还捧着两筐刚出炉的糖糕。
    他径直走到两个孩子面前，笑着把糖糕递过去。
    “知道墨不爱吃甜的，这芝麻糖糕我让厨房减了三成糖。暖的薄荷糖糕，特意加了蜂蜜，润嗓子。”
    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个本子，塞给墨。
    “你不是喜欢算‘码头路线’吗？我让管家把京城所有码头的‘装卸时辰’都记下来了，还有‘裴砚之的人常去的码头’。以后你算计，就不用再去问那些力工了。”
    他这边话还没完，一道冰冷的声音就插了进来。
    “总看这些字，伤眼睛！本王送的兵法书，是特意印的‘大字版’！”
    慕容熙挑了挑眉：“王爷的书字再大，也没我这本子管用。墨要的是路线，是踩点，不是纸上谈兵！”
    墨赶紧打圆场：“都有用！我白天看本子，晚上看兵法书！”
    两人对视一眼，又同时扭头看向墨，异口同声：“听你的！”
    他们俩正较着劲，顾晏尘已经掏出一个布包，递给了墨。
    “护眼药膏。晚上看书写字，涂一点，不涩。暖眼睛干了也能用。”
    靖王府内，亲卫刚刚报完了码头的“战果”。
    萧珏盯着暗卫呈上来的画像，画上正是墨教孩子们认字的背影。
    他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，许久，才对亲卫下令：“去，把本王那套‘儿童版兵法图册’也送去慈幼局。插图让画师重画，就照着墨喜欢的白袍将画。传话过去，就王爷夸他此次定计甚妙，这书里，有更厉害的招数。”
    百草堂里，喧嚣散尽。
    墨翻开顾晏尘给的路线图，一脸认真地对云知夏：“娘亲，明天我想去定国寺踩点！石头，裴砚之的人每周三都会去那里‘进香’。我带暖一起，她能闻味儿，我能记路，肯定能找到他们的私盐藏在哪儿！”
    暖拽了拽娘亲的衣角，声补充：“娘亲，我记得那个冷香味，傍晚的时候最浓！上次裴朗来咱们家，就是傍晚，他身上的味儿最重。我们明天傍晚去定国寺，肯定能闻到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