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初至飞庐

    闺女？！怀朔瞪圆了眼睛，去看浮在空中的婴孩。
    钟离歌却是无动于衷，转身就走：“不养。”
    瑶华的心沉了下去。若是无人收养，她该怎么办？冻死在昆仑山上吗？
    “慢着！”蓝九思高喊，“老钟，你且听我，这孩子没有丝毫灵气，若是丢在外头，迟早被冻死。她年纪幼，又是凡身肉体，我也没法带她下山去——昆仑山的结界从不容凡人，你比我更清楚，若是强行通过，必定灰飞烟灭。”
    为了赶在钟离歌离开前把话完，蓝九思语速极快，这么一大段话讲下来，竟没有换过气。
    红子佩仰首看他，眼中满是崇拜：“师傅，你的龟息功真厉害，可以这么久不喘气儿。”
    龟息功？！什么龟息功？他乃是得道成仙的玉清真人，即便封住气门都没事，哪还消什么龟息功！她这是夸师傅，还是损师傅呢？
    这孩子，当着外人的面，都这么不给面子，回头得好好她！还好，离他们最近的怀朔，注意力全在婴儿身上，并没有什么反应，蓝九思也就当没听见。
    许是觉得蓝九思的话太过于荒谬，在钟离歌即将迈入内室时，空中飘来了一句话：“凡身肉体不可能进入昆仑，更不可能在昆仑的冰天雪地里活到现在。”
    钟离歌的语调，是一如既往地平淡毫无起伏，不带有丝毫嗤笑的意味，更像是在……陈述一件实事。
    “你不信？自己看！”蓝九思隔空轻轻一推，瑶华便瞬间飘到了钟离歌面前，正好挡住了他进内室的路。
    钟离歌脚步停顿，面无波澜，倒是怀朔急性子，几步跑到瑶华跟前，伸手搭上了她的天灵穴。
    “师傅，她真的没有灵气！”怀朔满脸震惊。
    钟离歌终于抬起手来，探向了瑶华。怀朔是他唯一的徒儿，自幼跟在他身边，断不会跟着蓝九思一起胡闹。
    钟离歌得道成仙，已不知有几千载，几乎与天地同寿，在这悠悠数千年的岁月里，他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海变桑田，早已养成了山崩地裂面色不改的性格，但饶是如此，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瑶华天灵穴的时候，还是不禁流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。
    这下终于信了？蓝九思得意起来：“信了？”
    钟离歌答非所问：“天象未变。”
    蓝九思明白他的意思，凡人婴孩突现昆仑，实乃异数，但既然天象未变，就算不得什么大事，引不起什么波澜，顶多算是一桩奇闻异事罢了。
    不过，他来此的目的，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天象，蓝九思指了指依旧浮在空中的瑶华：“养不养？”
    “养。”钟离歌就和刚才拒绝时一样，回答得干脆果断，毫不拖泥带水。
    蓝九思笑了。他得意地冲红子佩眨了眨眼，心念传音：“元始天尊认死理儿，既然这孩子的确是凡夫俗子，既不能丢掉，又没法带下山，无路可走之下，他自然会同意收养。”
    红子佩抿着嘴笑了笑，上前几步，给钟离歌行礼：“天尊宅心仁厚，我替这孩子谢谢天尊。”
    钟离歌没有应答。
    “当心他反悔！”虽然在钟离歌数千年的人生中，从来没做过反悔的事情，但蓝九思还是把红子佩一拉，眨眼消失在飞庐门前。
    “师傅，这孩子——”自怀朔记事以来，飞庐里除了他，就只有钟离歌，这会儿突然来了第三个人，他还是很有些兴奋的。
    但还没等他完，钟离歌就把瑶华朝他怀里一推：“你养。”
    “我养？！”怀朔惊讶得瞪圆了眼睛。
    然而钟离歌没有半分解释，只是叮嘱他：“为师要闭关一段时间，短则数日，长则数年，你无事莫要来扰。”
    怀朔马上敛神静气，微微躬身，恭敬答道：“是。”
    钟离歌从他面前走过，消失在内室门后。
    师傅闭关，乃是常事，但怀里的这个孩子，该怎么养？师傅教过心法，教过剑术，但没有教过怎么养孩子！怀朔瞪着眼睛，盯着瑶华看了好一会儿，道：“先给你取个名字吧。”
    他着，侧首望向门外的皑皑白雪，道：“你生于昆仑雪中，却是凡身肉体，实乃特殊，不如就叫你雪殊？不不不，你是个女孩儿，还是从女字旁，叫你雪姝吧。”
    雪姝？听着是不错，但这寓意，也太直白了吧？他是不是忙着修炼，疏忽了文化课的学习？？瑶华大叫起来：“我有名字！我叫瑶华！国瑶华！”
    可惜，任她怎么喊，发出的只有哇哇大哭的声音。
    怀朔像是没听过婴儿的哭声，满脸惊奇，任由她哇哇大哭。
    瑶华只好放弃了——算了，反正她上辈子也只是个孤儿，连姓都是孤儿院给的，叫什么，又有什么关系呢？能活下去就好。
    从今往后，她就叫“雪姝”吧。
    雪姝闭上了嘴，哭声骤停，怀朔终于缓过了劲来，自言自语：“怎么养？该怎么养？我的时候，师傅是怎么养我的？他娘的，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，我哪里还记得！”
    五百年？真的假的？他看起来，绝不超过十岁。不过，一张薄纱能取暖；救她的师徒二人会腾云驾雾，还能让她悬浮在空中；装她的那个袋子，里面亮堂堂的……这些好像都能表明，她来到了一个……异时空……神仙的世界？
    管他是不是异时空，反正她又活过来了！老天有眼，知道她上辈子死得不甘心，所以又给了她一辈子！这一辈子，她一定要远离所谓的爱情，远离那些死男人，好好地活下去！
    雪姝睁着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，攥着两只粉嫩的拳头，激情万丈。
    “精神倒是挺好。”怀朔看看她，把她抱进右边的房间，放到床铺上，转身出去了。
    终于想起来该怎么养孩子了吗？应该是去给她找吃的了吧。雪姝想着，打量起房间来。听婴儿的视力不是太好，她倒是没有这个烦恼，看什么都很清楚。只是房间陈设极为简单，仅一床一桌一椅而已，连个柜子都没有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看的。
    她只好盯着墙上的一只蜘蛛，看它从屋顶爬到墙角，又从墙角爬到屋顶。蜘蛛不知爬了多少趟，直到窗外的天色都有些暗了，还是不见怀朔回来。
    雪姝这才意识到，怀朔根本不是去给她找吃的，而是就这样走了！走了！！走了！！！
    他居然把一个连翻身都还不会的婴儿独自留在床上，自己跑了！
    他就是这样养孩子的吗！难道五百年前，他师傅就是这样把他带大的吗！
    雪姝知道，活着就该感恩，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熊熊怒火，竭（放）力(声)怒(大)吼(哭)。